我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看到,高桥一生和苍井优,这两位极具人气的日本偶像明星,出演这样一部题材沉重的电影。
不仅沉重,而且大胆,公然打脸政府:《间谍之妻》
年,日本神户。
优作和聪子,是一对惹人羡慕的小夫妻。
优作经营着一家跨国贸易公司,聪子做家庭主妇,夫妻恩爱,生活优渥。
闲来无事时,俩人还会文艺一把,自编自导拍个浪漫短片,播放给亲友欣赏。
可是这一个月前,优作踏上了前往“满洲国”的旅途。
满洲国,又称伪满,是日本占领中国东北地区后,所扶植的一个傀儡伪政权,“首都”设于新京(今吉林长春)。
为了让中国东北彻底成为日本国土,日本政府将数以百万的日本平民,作为政治移民迁往东北地区。
日本在中国土地上毫无顾忌地开疆拓土,强占物资,所以很多东西卖得比日本国内便宜。
优作打算去采购一些物资,更想去看看,那个政府宣传中的新世界。
当然,他不会忘了带上心爱的摄录机,打算拍下看到的一切…
一个月后,优作如期归来。
但他竟瞒着妻子,偷偷带了个女人回来,还将其安置在旅馆里。
离奇的是,不久之后,这个神秘女人突然被杀,陈尸海中…
直到警察找上门来调查,聪子才知道这一切。
难道说,优作出轨了?
聪子忍无可忍,一再逼问,优作这才讲出了,一个震惊世界的秘密…
《间谍之妻》是由黑泽清执导,苍井优、高桥一生主演,于年10月在日本上映,豆瓣评分7.4。
该片入围第77届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并最终获得了银狮奖最佳导演。
而两位主演,高桥一生、苍井优,在影片中贡献了出色的演技,两人的对手戏,势均力敌,充满了戏剧张力。
有网友评论:真反战而不是反战败,在疯狂的国度里,清醒的人会被认为是疯子。能在大银幕上直面日军在华人体试验的事实,这本身已经足够挑战了。
事实上,日本有很多反战题材的影视剧,但大多数时候,是渲染战争给日本平民老百姓带来的苦难,很少看到,他们作为战争发动的一方,给他国带去的深重苦难。
这也是这类作品常常被中国观众诟病的地方。
而这部《间谍之妻》,是非常罕见的,以揭露日军暴行为主要情节的反战电影。
优作在中国东北看到的,令他刷新三观的真相,就是臭名昭著的部队,从年起,至二战结束,拿中国人进行残暴的人体细菌实验,研发生化武器。
他悄悄带回来的女人,是部队中一名军医的情人。
军医因揭露真相而被杀害,遇害前,他将一本珍贵的实验手册交给女人,上面记录着如何传播瘟疫,以及大量关于俘虏做活体实验的细节。
优作甚至还拍到了人体实验的珍贵画面。
在电影中,这是一段长达两分钟的,令人窒息的无声黑白影像,其中大部分来自真实史料。
穿白大褂的医生跟骨瘦如柴的病人合影;
切割下来的人体器官;
丢弃的尸体,堆积如山;
被绑在木桩上、盯着镜头的中国人…
虽然画面模糊,也没有鲜血四射,却令人不寒而栗…
这并不是日本第一次拍摄这段历史。
年,日本NHK电视台就曾播出过纪录片:《部队的真相:精英“医者”与人体试验》
片中曝光了战后前苏联审判部队骨干成员时的录音资料,其信息量之大,情节之惨烈,令人发指。
有人说:我们将人体暴露在炭疽气体中,然后他们的手脚和脸就开始腐烂了…
有人说:我们把伤寒杆菌放进糖水里,每次找来50个囚犯,强制他们喝下去,果然伤寒病发,一次就死了十几个人。
有人说:我们做冻伤试验,将实验者放到零下20度的室外,再用大型风扇朝他们吹冷风,人为造成冻伤,实验者手指脚趾变硬发黑,用木棍一敲就掉了。
还有人说:我们将携带鼠疫杆菌的跳蚤,跟试验者共处一室,观察其反应。
被拿来做实验的人,多半是中国抗战军人,但也不乏普通老百姓,甚至还有妇女和未断奶的孩童。
这些人会被反复实验,不断地成为发病者,治好之后继续感染病菌,反复折磨,直至死亡。
这里就像翻版的奥斯维辛集中营,没有人能活着走出来。
而这部纪录片和影片《间谍之妻》,都没有满足于揭露日军侵华的残暴真相,而是试图反思更深层的东西:暴行,是如何发生的?
纪录片就提出这样一个疑问:
当年之所以能够开展人体实验,是因为部队汇集了来自东京大学、京都大学等高等学府最顶尖的医学专家。
本该救死扶伤的医生,为何会突破人性的底线,尝试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
难道,他们每一个人,良心都被狗吃了?
事实是,当时日本国内的舆论环境,给人一种感觉,虐杀中国人,是合情合理的。
彼时,日本政府为自己的侵略行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即带领亚洲各国,摆脱西方殖民统治,共同走向独立繁荣。
广播里,放送的是:日本将和德国、意大利,携手构建世界新秩序。
电影院里,播的也是洗脑宣传片,把侵略描述成:我们在执行重要的和平使命。
而当时政府和媒体反复强调:日本在中国的发展遭到重创,日本人不过是想要帮助中国进步,中国人却恩将仇报,杀死了大量日本同胞。
他们模糊了侵略扩张的事实,极力煽动民众的反华情绪,让国民相信,中国人是仇人,仇人就该除之而后快。
这种情绪也蔓延到了学术界,以致于当时有不少医学专家发表文章,提出做活体实验,支持军方作战。
他们把这理解为,是一种爱国。
而这时,军方又以巨额研究费为诱饵,吸引着高校不断往部队输送医学人才。
一名曾参与人体实验的军医,在接受采访时说:
长官告诉我,这些中国人是土匪,是死刑犯,我们不杀他们,最后死的就是我们…
我也很同情他们,但在那个氛围底下,根本不敢说觉得他们可怜,说了就等于不爱国…
当时的日本,整个国家都弥漫着狂热极端的民族主义情绪,气氛非常紧张。
政府安排宪兵监视民众,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可以被冠以“间谍”“通敌卖国”的罪名,而老百姓之间也疑神疑鬼,相互举报。
比如,《间谍之妻》一开头,跟优作做生意的英国客户,就莫名其妙被抓了,给的罪名是:泄露军事机密。
宪兵的逻辑很简单,英国是盟军,是敌国,英国商人在日本,那基本就是间谍。
不仅如此,公然表达对敌国文化的喜爱,也是不爱国。
聪子和优作,因为生意需要,平时常和外国人打交道,夫妻俩也爱穿洋装,喝进口威士忌…
这就被人“善意”提醒:你们这样,人们会说三道四的,有可能会冒犯别人…
电影里有非常惨烈的一幕:
因为私藏人体实验笔记,优作的侄子遭遇了酷刑,被活活拔掉了手指甲。
受害者背对着镜头,你其实看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下一个画面,则是宪兵把带血的指甲,一片一片放到优作的手上,优作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总体来说,这部《间谍之妻》拍得克制、内敛,意味深长,但就是这些留白,给人以想象的空间,甚至比直面残暴的画面,更让人觉得恐怖。
但即使在如此危险的处境中,优作依然信念坚定:他要把影像资料和实验笔记,偷偷带出国去,为了能在国际政治界控告日军,从而让美国参战,令日本战败。
是的,你没看错,优作的愿望是:日本战败。
也就是说,他要成为一个叛国者。
他对妻子说:我是个世界主义者,我效忠的不是一个国家,而是普世正义,我不能容忍不公正。
妻子一开始并不理解:我只要我们的幸福。
优作怒道:我们的同胞正在一个遥远的国家犯下令人发指的罪行,我们的幸福?建立在不公之上的幸福,怎么能叫幸福?
在那个疯狂的时代,优作作为一个清醒的个体,就注定了痛苦孤独,注定了难容于世、九死一生…
生活在今天的我们早已知道,二战要到年才结束,优作年的冒险不会成功。
他和妻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更不会被历史铭记…
但他们的信仰和牺牲,不能说毫无价值。
正如聪子那句发人深省的问责:时代改变了你,你就不能改变这个时代吗?
他们在提醒我们,人之所以为人,就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守住最基本的道德底线。
日本学者小岛毅,在《东大爸爸写给我的日本史》一书中,曾经这样评价日本近代发动的侵略战争:
不是只有政治家和军人才需要承担战争的责任,如果没有国民的支持,战争是打不起来的…
我们每个人都是传递历史的旗手,我们有责任扛起国家的未来。为了不让自己再说“被骗了”之类的话,请一定要好好培养自己的判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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