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邓颖翀编辑/谢维平
“李安老了好多。”上周六《双子杀手》北京首映活动的导演交流环节上，许多现场观众不禁感叹道。
李安上台前，一旁的工作人员还特地叮嘱负责现场音频的同事把音量开大。“因为李安拍这个电影是体力活，三年时间，快把他的体力耗尽了。”一位内部人士告诉小娱。两个月前他曾见过正在处理影片后期的李安，目睹过他更为憔悴的一面。
执导《双子杀手》对于李安来说，确实不易。戏剧系出身的他，完全没有《双子杀手》中运用的帧+4K+3D及构建虚拟角色的技术背景，甚至鲜有同道中人，很多事只能独自摸索。
“现在就我一个人这么拍，所以到底有什么问题，是我有问题还是世界有问题。”李安也向大众袒露自己的焦虑与困惑。
目前看来，李安的这份担忧可以稍稍减缓，国内显然愿意给予他巨大的支持，无论是在资本还是在技术上。
《双子杀手》的出品方之一复星，不仅是继《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后第二次和李安合作，而且这次他们投入大量心血，把与李安的合作放在一个更高的“全球化”的集团战略层面，复星国际董事长郭广昌、复星国际高级副总裁、复星影视文化集团董事长李海峰和刚上任两个月的复星国际副总裁、复星影视文化集团CEO张昭都纷纷现身为影片站台。
另一方面，国字头电影公司华夏也极为看好这项技术，据悉早已提前下单套“CINITY影院放映系统”在全国的影院中安装，以支持《双子杀手》的放映。
在它们看来，高帧意味的是电影的未来，李安所进行的是在好莱坞都史无前例的电影革新，除了华夏进行终端布局，复星现在也正在沟通年轻导演尝试高帧，如果中国公司提前布局，未来也许有机会实现对好莱坞的弯道超车。
《双子杀手》的革命和风险
《双子杀手》的上映背后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双子杀手》临近上映的前两个月，因高帧拍摄转低帧放映的拷贝一直出现跳帧问题，制作团队发现他们连剪一支24帧预告片的素材都凑不够，每天都在胆颤心惊中度过。
这部20多年前就开始筹备的影片背后，经历了太多波折。年，迪士尼开始制作一个讲述准备退役的美国国防情报局特工亨利突然遇到一名神秘杀手追杀，最后发现这名杀手竟是年轻版的自己的克隆人的故事。
尽管迪士尼已经筛选好导演人选，剧本也流经6任编剧修改，甚至一度成立起“秘密实验室”，尝试呈现片中年轻的克隆人所需的返老还童特效，最终项目还是因为特效无法实现而搁置。
年，事情出现转机。由甲骨文CEO拉里·埃里森的儿子大卫·埃里森创办的“硅谷电影公司”天舞影业从迪士尼手中买下这部影片的版权。不到1年时间，正在处理《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后期制作的李安决定执导该片。
李安想要突破的不仅是做出比主角本人年轻的克隆人的特效，这已经属于视觉特效中难度系数最高的挑战。而且他有更大的野心，即用“帧+4K+3D”的格式来制作影片，意味着在高清晰度的影像下，虚拟人物的特效必须做到最极致。
特效的制作过程看似简单，先通过CG动态捕捉技术对主演威尔·史密斯的表演进行百分之百的视觉捕捉，然后运用特效造出一个虚拟人物。
这项技术从年的《最终幻想：灵魂深处》开始，经历《本杰明·巴顿奇事》、《美国队长3》、《速度与激情7》等影片，直到在今年年初上映的《阿丽塔：战斗天使》中到达新高度。
但是启用3万台电脑、位特效人员耗时2年打造出的阿丽塔还是能明显看出不是真人，更像一个动漫人物，李安要做的则是一个完全看不出破绽的数字真人，是视觉特效里最难做的。
彼得·约翰逊创立的维塔数码（Weta）承接下这个特效任务。几百名工作人员和李安一起连续一年多，一遍遍细抠主演威尔·史密斯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层皮肤、每一个眼神，才做出想要的数字真人。李安笑称，他可能比威尔·史密斯的妈妈还要熟悉威尔小时候的样子。
而且，这部运用高帧拍摄的动作片的镜头语言与传统24帧的影片完全迥异，导致实拍过程中充满艰辛。
比如以往拍摩托车的追车戏，只需要将摄影机架在与摩托车平行的轨道上，两者保持相同速度运动，便可以营造出摩托车飞驰的效果。现在，高帧将镜头前的所有影像都清晰呈现在观众面前，无法再用老方法“骗”过观众，只能用大广角实拍，将摄影机架在摩托车前，进行真正的高速追车表演。影像因此也显得更有纵深感，观众的观影体验从以往置身事外的“观察”变成了置身其中的亲自“感受”。
这样的拍摄方式导致传统的打光灯无法继续隐藏在镜头前，完全失效。所以夜戏也只能在白天借自然光进行拍摄，再用数字技术把背景换成黑夜。这些都大大加重了影片制作的工作量。
李安坦言，电影制作结束后，好像他的第三个眼被打开，他跟电影的关系都变得不一样了。
影评人关雅荻在豆瓣的文章中写道，《双子杀手》是对电影本体底层逻辑革新的进阶测试，也从根本上改变了观众与电影银幕的关系，所以观众要接受这种全新的视听表达方式，则需重现建立对这套电影语言的认知和理解模型。
这是一场潜移默化的电影革新。
中国公司复星、华夏入局的考虑
面对这样令人激动的超前革新，复星成为李安背后忠实的支持者。
在与李安合作《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时，《双子杀手》项目已经启动。复星尚未看到前部影片的效果与市场表现，就毫不犹豫地选择再次加入，他们相信技术能够推动电影产业的发展。
即便李安预计花费比威尔·史密斯片酬还要高两三倍的金额来制作一个数字真人，复星也认同这样的投入是值得的。前几日，在复旦大学举办的《双子杀手》对谈活动上，李安表达了对郭广昌的感谢，不仅因为后者投资他拍片，更是因为其愿意相信他的哲学，算是伯乐。
投资过好莱坞电影制作公司Studio8、华谊兄弟、艺人经纪公司喜天影视、电视剧制作公司东仑传媒、娱乐营销公司创意喜乐、影院管理公司上影复星的复星影视文化集团不愿意止于布局影视的全产业链，他们想要做一些主动推动产业发展的事情。
北京首映现场李安向张昭坦言正在为自己的帧、4K、3D华语电影写剧本。当天活动现场还出现多位复星影业邀请的中国电影近几年快速崛起的青年导演群体，他们在观影后脸上展现的兴奋表情，或许暗示了复星影业对《双子杀手》的产业定位。
他们认为，就像大家用手机是为了使用它的通话等功能与他人获取联系，但手机的核心在芯片上，手机的革命本质上是芯片或者说技术的革命。同理电影，虽然观众看电影是为了欣赏其中的故事或者视听效果，但是推动电影革新的也是技术。
所以复星想要借与李安的合作，把全球资源整合起来实现的电影技术突破运用好，推动中国电影市场的发展，再反过来推向国际，带动全球化，成为复星整个集团全球化发展战略的一部分。
为了实现这个愿景，复星生态系统的众多企业提供各自的资源与平台为影片宣发助力。
在《双子杀手》的宣传中，复星也没有沿用在美国市场宣传时主推的动作戏策略，而是采用“杀手之家”的概念，把主角和与之为敌的克隆人看作一家人。不仅符合国人的逻辑与价值取向，也与复星“健康、快乐、富足”三大业务强调的家庭感相吻合。
作为国内市场推动者的复星也明白，观众无法在一时间全盘接受影片带来的全新感受，所以会以帧、60帧、24帧三个版本同时上映的方式进行定点发行。
值得庆幸的是，和两年前《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上映时国内仅有2块银幕能够支持帧的放映版本不同的是，华夏投资了一家美国做放映机的公司，与李安在加拿大的数字技术工作室进行技术合作，研发出一套支持“帧+4K+3D”格式的放映系统，取名为“CINITY”，并一口气下单套，每套价值数百万元。
通过华夏电影的推动，支持60帧/3D放映的影院目前已达多家，支撑80%的中国票房市场。现在全国已经有30块CINITY银幕。10月底会有将近50块，到年底会增加到块。可以预计随着Cinity银幕的逐步安装，《双子杀手》这次的放映会长达几个月，并会逐步扩大银幕规模，而普通观众也可以在24帧的银幕上欣赏一部巨星、大导演合作的好莱坞动作大片。
所以说，由李安从制作层面主导的这次电影革新如果要成功，需要投资、宣发直至放映整个产业流程的协同配合。在这当中，复星和华夏都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而要达到推动产业发展的效果，则必须则必须实现运营的闭环，让各个产业环节看到良好的收益未来，实现商业成功，这样才会获得整个产业的支持，技术才能被普遍使用。
这注定是一个耗费大量资金与精力的过程。
《双子杀手》是否能成为第二个《阿凡达》？
一向以情感细腻为名，擅长人物刻画的李安从年执导3D影片《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便开始转向技术派导演的发展路线。
他曾向媒体解释道，他并不认为自己强调的是技术，而是为了让影像表达的内容更加丰富，探索出的另一种电影语言。拍摄《少年派》时因使用24帧拍摄3D影片带来的影像抖动与频闪，使得他第一次不知该如何构图来唤起自己想要的情感。
为了克服这个问题，他选择尝试用高帧拍摄的解决方式。于是有了帧的影片《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
早在李安之前，好莱坞已经开始有人寻求改变影片拍摄帧率来实现影片更丰富的内容需求。担任过《太空漫步》、《星球大战》和《银翼杀手》视觉特效导演的道格拉斯·特鲁姆布旗下的Showscan工作室就曾拍摄过几支60帧的试验性短片。年，卡梅隆还宣布与其合作，采用这项技术来拍摄《阿凡达2》，影片却至今仍未上映。
年彼得·约翰逊顺利制作出48帧的影片《霍比特人：意外之旅》，彼时中国国内甚至没有一家影院能够支持这个版本的放映。从国外的观众反馈来看，大家对这项新技术并未产生好感，之后便再无导演胆敢使用。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安不仅有勇气站出来做以尝试，还要挑战更高的难度，用“帧+4K+3D”的模式制作电影。他曾在一次访谈中提到：“我刚刚拿奥斯卡，那时候不做的话，也没有人可以做，就是你感觉到了一个只有你能做的时候，就有一种使命感，那种天命的感觉。”
带着这份使命感他成功完成这次试验，《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于年如期上映。那时候，通过国内仅有的2块可支持帧版本影片放映的银幕，观众第一次在影院看到如此清晰的画面，连演员的毛孔都被一览无遗。
大部分人一时间无法接受这种观感，这部耗费万美元制作的影片最终只收获万余美元的全球票房。不过其中中国国内的票房就超过万美元（1.64亿元），可见随着国内电影市场刚刚兴起培育出的观众，对这种新的表现方式反倒展现出更高的接受度。
对于当时的观众而言，“帧+4K+3D”更多代表着一项神秘陌生的高深数字技术的符号，并无太多认知。对于李安来说，这是一种能够帮助他传达内容及情感的电影语言，尝试过用更好的语言来进行表达的他不打算停下。所以，他从天舞影业手中接下这次执导《双子杀手》的任务。
从目前《双子杀手》在北美的市场表现看，观众对这种高帧制作呈现出的视觉体验尚在接受之中。好莱坞也并未把李安划入技术流导演之列。
然而，对于国内电影市场而言，李安与他的技术有着更加非同寻常的意义。年上映的《阿凡达》，用令人耳目一新的特效技术撬动中国的电影市场，不仅收获了13.78亿元的超高票房，还使得IMAX被大众接受且愈发普及。
《双子杀手》能否达到同样效果，让李安的创新得到市场认可，复星和华夏的付出得到回报，国内电影产业有新气象？这些问题，还等明天影片正式上映后来验证。
转载请注明：http://www.0431gb208.com/sjszlfa/4030.html
